close

(第一天,七月十七日, 17:53)

再一次,坐在那有著拋光大理石地板的房間,對著一根錄音筆發呆。牙痛了三天,沒去看牙醫,反而在這乾看著對面那位白髮斑斑圍著地中海禿的精神科醫師。還有十分鐘,我安撫著自己,再十分鐘。十分鐘之後,我就可以走出這破爛建築,抽根菸,最後在大門台階上留下腳趾尖輾過的菸屁股。

 

香菸真是種奇妙的東西,大概是唯一一種一旦變成屍體,會只剩光溜溜屁股的玩意兒。

 

其實也過了幾百次的療程了吧,放任那錄音設備空轉,就連每次的「再見」我都耐著性子地等禿頭佬按下了停止鍵後才說出口。

 

比起禿頭,我個人認為白癡般的執著會是他更顯而易見的特徵,不過這暫且不說。

 

他很久以前曾問我,既然不說話,為什麼每周還是準時出現。我才想問他,既然我都不說話,他每周堅持看我要幹嘛。話說回來,其實他問我的問題我也問了自己很多次,我想可能是為了那事後慘白無用的菸屁股吧?看著它無助地躺在地上在眾人的無視下任我踐踏,那瞬間,我還真有種被「治癒」的感覺。

 

某一次,我甚至還真的感覺到那名為「開心」的感覺。

 

還剩五分鐘。那白癡竟起身彎腰捏起了錄音筆,按下停止鍵。怪了,提早了。喔不!等下!我還沒有準備好那麼快結束。

 

捏了捏褲袋裡的那包菸,我還沒準備好呢。斜眼看著那白癡清了清喉嚨,撥了下那早已不復存在的瀏海。

 

只見他雙手手指搭了個金字塔狀,扭了扭他滿佈蜥蜴般皺褶的脖子。他開口,說話的同時手中的金字塔隨著忽長忽扁,拆開又組合了幾次。我依然安靜,乾看著他嘴型緩慢清晰地畫著。

 

我知道他故意說的很慢,希望我能仔細閱讀唇型,好了解他所說的話。

 

五分鐘過後,我一如以往準時走出那棟破爛大樓。台階上,我拆開那包新買的煙,一根根點燃,一口也不抽,又馬上一根根熄滅。最後,我把菸盒揉成一團扔向角落,臨走前多踩了兩腳。

 

天見可憐,二十根菸除了頭頂輕微燒傷之外,我全都留了全屍,不再只剩屁股。

 

那個老白癡退休不幹了,說他退休後打算出書,下禮拜會有個另個白癡來接手。

 

接手「我」。

 

我是什麼?某種人肉接力棒嗎?

 

快到街口,回頭看了看那二十具未被我享用過的屍體。算了,之後也不會再來,這二十根就當預付接下來五個月的療程吧!

arrow
arrow

    瑭璜DonJua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